每天9：19跟你讲“她”的故事
图片原创作者六线鱼
1林夏的后医院，老林给林夏打电话时她正在加班。
七七八八的客户资料堆了满满一桌，电话被压在了最下面，她扒拉了半天才找到。
十分钟的电话，老林哭了八分钟，最后两分钟才断断续续把事情讲清楚。
刘岚过马路和电动车撞了，人没事就是小腿骨折了，估计得养很久。
老林说他也给刘瑶打了电话，让两姐妹务必尽早赶回去。
老林的原话是：“你姐刚和朋友出去旅游了，回程的票不好买，如果明天回来要多出三百块。所以，我让她买后天的票。你稍微近些，明天买个早票，医院换换我。”
和从前一样，老林说话的口气依旧带着少许的命令，武断的言语间丝毫没给林夏选择的机会。
林夏转身找领导请假，领导倒也没为难她。
但说出来的话意思也很明显，请假可以，多少天都行，但手里的客户得让出来。
总不能她请假，工作就不管了。客户让出来，以后的绩效就是别人的。可不要到时候看别人口袋鼓了又有想法。
领导的话三言两语，但句句说在林夏心坎上。
她手里单不多，但都大，做完后的提成至少也过万。
赚钱不容易，林夏这些年在外面过得辛苦，不想到手的钞票飞了。
仔细考虑后，她决定晚几天回去。到时候正好跟老林说下，她终于要结婚了，找了个很好很好的男朋友。
而且，老林在电话里也说了，刘岚伤的是腿。
既然没什么大碍，晚几天也没事。
其实晚点回去的原因不仅仅是钱的关系，最重要的是老林在电话里的哭诉，那哀嚎可比当年林夏亲妈去世时还要悲伤得多。
2林夏这一晚就晚了三天。医院的时候，刘瑶已经在病床边了。老林不在屋里，刘岚精神有点憔悴，没了以往的戾气。她和刘瑶靠在床头，两人肩并肩地挨着看手机上的短视频。那充满了温情的画面，瞬间让林夏有些懊恼自己的出现。她立在门口，好半天才终于鼓足勇气叫了刘岚一声“妈”。刘岚闻声抬头，脸上是一贯的微笑，带着生疏和客气。刘岚没说话，示意林夏进来。病房的床头柜上已摆满了鲜花和水果，林夏只得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地上。她拎的全是吃食，有城东的烧鸡，城北的糍粑，还有一大兜托同事从乡下带的土鸡蛋。大概是路上受了颠簸，有几枚鸡蛋已经碎了，黏稠的蛋液裹在塑料袋上。林夏要收拾，刘岚拦住了。她侧身让刘瑶把袋子放到了床下，刘瑶一只手捧着电话，一只手扯着袋子的边就朝床下塞。林夏想让她轻些，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左右也就几枚鸡蛋，犯不着才见面就掐架。林夏从袋子里掏烧鸡，笑着说：“妈，你好点没？”没等刘岚回答，林夏接着又说：“你不是爱吃烧鸡吗？我这次给你带了一只。要不，我先给你掰只腿？”刘岚答，好。林夏给刘岚递鸡腿的时候，顺便也给一旁的刘瑶掰了一只。关系再不好，也总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刘瑶倒也不客气，接过鸡腿就往嘴里塞，可刚咬了一口就“呸”地吐了出来。她皱着眉问：“这烧鸡怎么是冷的？都冻嘴了你还给我们吃。”说着一把抢过刘岚手里的鸡腿照着墙角的垃圾桶就扔了过去。她的手真准，只见一道弧线从林夏眼前滑过，那两只鸡腿便不偏不倚地落进了垃圾桶。鸡腿进了垃圾桶，可刘瑶的手却没闲着。她开始刨林夏提来的袋子，她翘着无名指，涂满甲油的拇指和食指在雪白的糍粑上面捏来捏去。那样子，那神态，和年轻时的刘岚一模一样。林夏看不惯，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了病房。3林夏第一次见刘岚只有八岁，刘瑶比她大了半岁。刘岚画着精致的妆，拉着穿了公主裙的刘瑶跟她打招呼：“你是夏夏吧？哎呦，这小脸怎么脏得跟个花猫似的；你看，这裤子也脏得不行了。哎！真是可怜。”她像看一件衣服似地拉扯着林夏，跟站在一旁的老林说：“这没妈的孩子就是可怜。看头发乱得像草窝，也不知道长没长虱子？”林夏想说，你才长虱子呢。可她不敢说，老林前几天就跟她打过招呼了，刘岚来的时候要笑，刘岚不论说什么都不能回嘴。老林弯着腰让林夏喊刘岚，妈。林夏动了动嘴却怎么也叫不出来，她的妈半年前就死了，眼前这个她实在叫不出。她不叫，老林觉得伤了面子，于是偷偷扯她后衣领。扯得烦了，林夏干脆跑开了。刘岚问老林：“夏夏是不喜欢我吧？不然咱们的事就算了，不要到时候让孩子心里难受，我们这日子过得也不会舒坦。”老林急了，慌忙摆手：“怎么可能，夏夏就是有些怕生，胆子小。她喜欢你，肯定喜欢。”为表忠心老林立马拉着刘岚去商场又买了几件首饰。当天刘岚母女就住进了老林家，晚上睡觉时刘瑶换上了新睡衣，粉红蝴蝶结的，老林买的。林夏刷完牙进来，刘瑶已经坐在了床上，地板上躺着林夏的旧衣服和枕头。她满含敌意地看着林夏，指着门口让林夏出去。她说，这房间是我的了，我不想看见你，你以后都不能进来。林夏一瞬间懵了，不就刷个牙的功夫房间就不是自己的了？眼看和刘瑶讲道理是不行的，她转身去找老林，老林在厨房给刘岚煮面条。他说：“夏夏要乖，夏夏要听话，夏夏要让着姐姐。”林夏不同意，她站在厨房门口跺脚说：“她比我大，凭什么要我让她？”老林又去劝刘瑶，刘瑶一蹦就从床上下来。她站在地板上仰着头说：“是你说对我会比亲闺女好的，现在到底谁才是亲闺女？”刘瑶的话惊了林夏，八岁的她早就明白了许多道理。她用探寻的目光盯着老林，老林尴尬地搓着手，不敢对上林夏的双眼。几分钟后他给林夏拿了新买的巧克力，他以为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他以为一块糖就能掩盖所有。可是他错了，林夏什么都懂。她低着头，红着眼朝嘴里放巧克力。咸咸的味道就流进了心里，她知道那个搂着她说要相依为命的老林终究还是反悔了。林夏开始和刘瑶处处针锋相对，从买什么牌子的奶糖到谁先开了电视都有得闹。从开始的争吵到后面的动手。老林疲惫不堪，只得偷着在放学的路上给林夏买面包，又背着林夏给刘瑶买冰棍。两个女儿，他一个都不想得罪。可老林不是天枰，做不到次次平衡。秤砣在谁手里，心里那杆秤就偏向谁多了一点。林夏虽说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但以后要结婚生子。后半生估计也指望不上她。可刘岚不同，虽然是半路的夫妻，到底是睡一张床的，老了还是得靠枕头旁边这个伴。想到这里，老林心里的那碗水开始慢慢倾斜了。4刘瑶爱跳舞，老林就找人帮她报了培训班。刘瑶上了培训班后家务活就归了林夏。因为刘岚说刘瑶是明星的命，明星是不需要洗碗的。林夏不服，开始找机会报复刘瑶。有次学校组织舞蹈大赛，刘岚专门去省城给刘瑶挑了套演出服。林夏知道后，半夜偷偷起来把演出服给剪了个口子。刘瑶第二天才上台就露了半个屁股，下面的观众笑了好久。刘瑶认定这事是林夏干的，回来就和林夏打了起来。听说比赛黄了，老林气炸了，回头就给了林夏一巴掌。林夏懵了，她从小没挨过打，这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看着林夏挨打，刘瑶气顺了，她在旁边幸灾乐祸地扮鬼脸。林夏转头看刘岚，她坐在沙发上磕瓜子。那一刻，林夏才意识到这个家早已没了她的立足之地。为了重新得到老林的爱，林夏开始用了最极端的方法。她在学校故意闯祸，有时是对同学恶作剧，有时是和同学打架。开始时，老林偶尔会讲讲道理。次数多了，他便烦了。他跟刘岚商量，让她去管管林夏，刘岚冷哼说：“她连你的话都不听怎么可能听我的？她看我的眼神都带着仇呢，勉强叫我一声姨已经够为难我的了。一个姨，管得轻了你说我不上心，管得重了又要怪我心狠。怎么都落不到好，后妈难当啊！”“后妈”两个字的尾音她拖得长长的，落在了林夏耳朵里，莫名的酸楚就在鼻间荡漾开来。看着刘瑶窝在刘岚的怀里撒娇，林夏眼里有着掩饰不住的羡慕。她突然不想闹了，试着叫刘岚“妈”。那拗口的称呼私底下练习了很多遍，可喊出来后还是生硬得可怕。没有想象中的惊喜，刘岚迟疑了几分钟后尴尬地朝着她笑了笑。5林夏高中毕业那年，老林单位进行了一次内招。内招要求的学历是高中。听到消息那一刻全家人都乐坏了，要知道老林单位待遇好可是在小县城里出了名的。但高兴过后老林就面临了一个大难题，每户只能申报一个符合条件的子女。可老林家两个都符合，该怎么取舍他犯了难。老林找刘岚商量，不然把名额让给林夏得了。毕竟，刘瑶是学艺术的，也算有个一技之长，高考肯定比林夏容易。老林刚把话说完，刘岚一下就从沙发上蹿了起来：“好你个老林，你这心开始偏了？！谁高考容易？哪个不是都要拼了半条命的。瑶瑶是学艺术，你看不见每年艺术生竞争有多大？她本来成绩就没林夏好，万一这次考不上，以后要复读多少次我都不敢想。当初是你自己说要把瑶瑶当亲闺女看待的，现在你要让她把名额让出来，亏你想得出来！敢情我们娘俩伺候你这些年都白伺候了，在你心里我们就是两个外人。行，你如果非要让瑶瑶把这个名额让出来，那我们这日子也算过到头了……”刘岚放了狠话，老林便怂了。二婚太难了，他说什么也不能拿自己的婚姻冒险。可林夏到底是他的亲生孩子，从内心讲，他还是想让林夏去。那几日，老林整天都愁眉苦脸的。最后，还是刘岚让了步，提议让两孩子抓阄。听她这么一说，林夏有一瞬间的错愕。她没想到刘岚在这件事上愿意给她和刘瑶一个公平的机会，她在心底感激刘岚。那次的抓阄，赢的是刘瑶。老林对着林夏唉声叹气，说自己不中用。他说得声泪俱下，惹得林夏也红了眼眶。怨吗？怨。但能怨谁呢？只怪自己运气不好。老林给了她和刘瑶同样的机会，可没能把握住的是自己，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命中注定。6其实林夏真的挺信“命”的。这人要走什么路，老天肯定是提前安排好的。当年高考，她落榜了。复读一年后才勉强上了个大专，还是个特冷门的专业。毕业时，好不容易在外地找了家企业，工资刚够糊口。每次回家看到刘瑶给老林买补品，给刘岚买衣服时财大气粗的样子，她都卑微到了极点。后来，为了改变现状，她利用业余时间自考了本科文凭，一次偶然的机会跳槽到了现在的公司。凭着自己的努力孤身拼搏了好多年，恋爱也耽误了谈，婚也耽误了结，但她成了业务骨干，工资也翻了好几番。前年她贷款买了套小小的房子，也算是有窝的人了。反观刘瑶，日子却越过越倒退了。先是单位越来越不景气，改制、变革，追不上时代发展，最后被迫辞了职，后来又离了婚。刘瑶学着别人做生意，开饭馆，做微商。折腾了几年，结果赔得个底朝天。若不是老林手里还有着份退休工资，估计全家人的吃喝都要成问题。林夏和他们本来就不亲，加之离得也远。因此，这些年的关系依旧不咸不淡。有时也很想念老林，可打个电话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说刘岚，说刘瑶，仿佛电话那头的三个人才是真正的一家。次数多了林夏也就不打了，只是逢年过节时按时给老林账户上汇些钱，也算尽了孝道。在楼下磨蹭了半个多小时后，林夏才慢慢走回病房。刚到门口，林夏就听到了老林的声音。老林正在埋怨刘瑶，他说：“你怎么能把林夏买的鸡腿都扔到垃圾桶呢？她大老远买的，你这样太伤人了。”林夏正感动，就听刘瑶说：“我把吃不了的鸡扔了就叫伤她的心了？那你训我我不伤心呀？你是真把我不当亲闺女，每次她一来你就护着她！”“你看你这丫头，老爱吃林夏的醋。我怎么就不亲你了？我不亲你当初就不会让林夏抓到高考的纸条了，我不亲你今天在我和你妈跟前享福的就是林夏了，你个没良心的小狼崽。”老林边骂边笑，病房里便热闹了起来。林夏正要开门的手突然就顿住了。老林的话像个炸雷般在她耳边爆响，她有片刻的迟缓。随即，是莫名的心疼。她靠着墙，想起了当年抓阄后刘瑶不肯摊开的手心，想起了复读那年夜夜失眠的自己。真相来得猝不及防，委屈像潮水一般，翻腾着涌来。她如同坠入冰窟一般，浑身有刺骨的冷。有一瞬间的林夏是愤怒的，她想冲进去问问老林，问问他凭什么这么偏心？可最终她却什么都没做。这些年她变了，变得喜欢回忆往事。一个人的时候她总是会想起老林，想五岁时老林温暖的怀抱，想六岁时老林帮她梳过的小辫……那时的日子多简单呀，她骑着老林的脖子，老林扛着她，妈妈跟在身边。她们迎着霞光穿过窄窄的巷子，在道路的尽头买香香的米线。妈妈走后，林夏曾天真地以为她会和老林相依为命过一生，直到刘岚母女出现。抓阄的事林夏从未怀疑过。如今，当真相从老林嘴里说出来时，她才知道，在利益面前，所谓的血浓于水其实只是个笑话。那浅浅的亲情经过岁月的涤荡早已失去了原本的色彩。爱情会过期，亲情有时也会。林夏没再进病房，她拉开老林的推荐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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