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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卷连读西风凉四刘成丰

百读半月刊国内版第12期(总第期)

编辑言:

现实生活似乎就是日常情节的河流,没有航标却在不停地沿着既定的河床自然流淌。人们被贫困所麻木,所混沌,在麻木混沌中贫困着生存,却觉得就是社会的正道,作品随时切换的视角正是生活流的摹写,勾勒出豫北半山地区浮世绘风格的乡村情景。保持耐心,才能进入作者叙写的织体,体验到昨日情怀,同时揣知一方地老天荒的山川经历怎样的动荡才能走出命运的苍茫。

十.晓晴的出生完全是侥幸。就在收到计生站人流通知的那天早上,晓晴出生了。他的出生无疑给本就捉襟见肘的家里增添了更多的压力,在短促的喜悦之后,那笔堪称巨额的罚款压在了头顶。改娣虽然有生晓初时落下来的腰伤干不了重活,但也顾不得了,晓晴一满月,改娣就开始跟着献庆到河沟去刨沙。交罚款成了夫妻俩头等要紧的事,不然的话计生办真的要来家里搬东西。有道是穷家值万贯,真是一点也不假,家里虽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少了哪一样过日子都作难。艰难日子中,小孩子家对于很难吃到的东西总是特别嘴馋。大娘抱着三妮来南沟玩,三妮因为高烧烧坏了腿刚刚截了肢,四奶奶看看三妮残留的半截小腿不住地啧啧叹息,拿出刚从鸡窝里搜出的一枚鸡蛋放到茶壶里煮了。看着四奶奶捞出那枚蛋放在水碗里冰着,晓雨便跑到南屋的台阶下,一手捞起那枚鸡蛋,说:“我会剥,我来替她剥蛋壳吧。”她细细地一点一点地抠去外壳,冒着热气的椭圆形鸡蛋颤颤地托在手掌心,举着举着,忽然间就抗不住巨大的诱惑,一抬手把整只蛋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鸡蛋进了嘴巴,晓雨自己也愣住了,她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惊讶,想吐又吐不出来,索性咕噜着嘴起身就往外跑。大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冲着晓雨的背影喊:“小心,别噎着了!”晓雨平时并不好吃嘴,改娣也一直不承认自己的孩子好吃嘴,只是辩解孩子们太想吃东西了,一时控制不住自己。她想起晓雨有一天呃逆,竟然从嘴里吐出一条长长的蛔虫,在床单上蜷着身子小蛇一样地蠕动。三岁的晓初脖子像根细麻杆顶着一颗大脑袋颤颤巍巍地晃,鸡胸胸脯上根根肋骨历历分明。若是在以往,孩子们还可以跑到姥姥家去偶尔吃点稀罕东西,记忆中,在镇上上班的大舅带回来的油酥烧饼也十分香甜,可是由于姥姥家出现的变化,他们却不能再到姥姥家去了。晓晨的姥姥,曾是周家门口德高望重的大家奶奶,现在已经在儿媳面前完全没有了当奶奶的气势,她的每一个决定完全要看儿媳的脸色才能做出。晓晨的大妗子是个方正墩实的媳妇,细眉细眼的,一笑嘴里的两颗金牙闪闪发光。对她的到来,周家门口的人盼了许久。当工人捧铁饭碗的大舅找媳妇,当然不能挖到篮子里就是菜,找到大妗子,大舅十分满意。婚后不久,大妗子便生了个胖小子,全家人更是把她当成了宝贝。自从东子会跑会玩,晓晨姐弟们再到姥姥家来,姥姥便生出了许多畏惧,一见到他们进门便很快地发出逐客令:“没啥事儿的话,就快回你们家去吧,不要跟东子搁气。”其实,不要说晓晨晓雨,就是晓初也绝不敢跟东子搁气的。表弟东子似乎是很仗奶奶的气势,看到他们来家,便会把小舌头露在两片嘴唇中间,小胖手举一根小棍冲他们打来。晓晨姐弟们被东子赶得落荒而逃,走到大门口,方岐的娘呵呵笑个不停,说:“你看小东子这鳖孙有多护家,又把他姑姑家那窝儿鳖孙给撵走啦!”虽然常常被撵,但姥姥还是会悄悄地塞给晓晨姐弟们一些馒头吃食,心有爱怜地打发他们的。姥姥怕大妗子,自从没有了姥爷,就更怕大妗子了。二姨爱时髦,大妗子虽然并不讲时髦,但凡是二姨有的东西,她也必得有。二姨偷偷买了一双高跟鞋,考虑到大妗子有结婚时新买的皮鞋,而况她平时也并不穿皮鞋,便把这件事瞒了她。姥姥和二姨一再互相提醒告诫此事万不可让妗子知道,然而这天早上,姥姥一早便哭着到南沟来了,说这事还是让大媳妇知道了,昨晚骂了她一宿,骂她一个老太婆是白萝卜黑心,坏透了,说一套做一套。姥姥找到南沟来,怀疑此事是晓晨告的密。晓晨确实是喜欢到大妗子的屋里去,因为大妗子的屋里总是有新奇的东西,比如说最近大舅就买回来了一个大红的暖瓶,瓶盖上带着管子,要喝水按一按盖子便从管子里涌出了水。只要到了姥姥家,晓晨是常常要溜到大妗子的屋里去逛一逛的。然而,晓晨坚称自己并没有告密,大妗子似乎是问了她一些话,但透露二姨买了高跟鞋这事儿她坚称自己没有说。姥姥说:“你还不承认,除了你还会有谁说呢?以后你们都不要再到我家去了,去了尽给我惹事。”晓晨姐弟们很久都不敢再去姥姥家了。献庆改娣两口知道孩子们很受屈,可又有什么办法呢?献庆觉得要是自己有了希望,这个家也就有了希望。现下在村里,只有村支书福子可以给他希望,这么着说吧,作为村支书的福子几乎掌握着村里所有人的命运。献庆想跟福子走得近一些,让他能够看到自己的努力,遇着机会提携提携他。然而献庆还没有等来福子的提携,已经有人在暗算他了。四爷爷这天从外边回来一进院子就说:“真是睡着觉让人把头给割了。”改娣正在厨房做饭,听了这话吓一大跳,忙走出来问:“啊?谁睡着觉让人把头割了?”“谁?你还没有听说,外边很多人都在说,是你家献庆。”“啊!”这个消息打了改娣一记闷棍。细打听,原来是安文家在宅基地上新盖的房子让人点了,大火把房梁烧了,现场一片焦黑却留下半张处方,处方落款上献庆的名字完好无损,而且还有一件烧毁一半的外衣,有人认出就是改娣春秋天常穿的那件蓝底白花的衣裳,村里已有纷纷传言这事是献庆夫妇合伙干的。四爷爷说:“这事儿小吗?杀人放火头等大事,献庆这可不是要吃官司吗?”改娣一听顾不得做饭了,迅速进屋从柜子里翻出那件蓝底白花的罩衫,拿着去了安文家。安文的娘在门槛里剥玉米,看到改娣便沉着脸说:“这可真叫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么近的邻居住着,谁知道还能干出这样的事呢?”改娣一听,眼里立时就涌出了眼泪,哽咽着说:“婶子,真不是俺们,献庆今早上出门往学校去到现在还没回来,昨晚他就没有出过门。您从小看到大,您侄子是个啥号人您还不清楚啊?”安文的娘还要说,安文从屋里走出来,说:“娘你不要再说了,这事儿是不是他献庆干的,我心里清楚,这是村里有人要陷害献庆。”安文回头又安慰改娣:“幸亏那是有落款的处方,医院留存的,我猜是有人故意偷去遗留在现场的,并不是献庆去放火不小心留下的。你手里的这件衣服也完好,那就更证明是别人有意栽赃了。村里有这样的衣服的人不止你一个。回去提醒你家献庆,提防些吧,不知道别人咋想呢!”出了这档子事儿,献庆这才意识到大队部确实不是好混的,村支书福子也无意提携他,他从此死了对政治的热情。明白眼下让孩子们吃饱饭才是最要紧的事。献庆在河沟淘着沙,改娣提着锨从河沟先回来了。云凤今天拿了一件新织的绒衫来到了南沟,不用说,又是给书林织的。不过,云凤这次来情绪却相当低落。改娣先没注意到,只顾涮锅添水忙着做饭未及看看云凤手里的绒衫,当然也没有什么评价,一会儿却听得云凤抽抽嗒嗒哭了起来。改娣不由得停了手,说:“怎么了?就因为没夸你的手艺呀?”见云凤摇着头,改娣嗔着说:“是怎么了嘛,你又不是不知道书林的地址,织好了给他寄去不就是了嘛。天也冷了,说不定他正在那边等着呢!”“他才不会等哩,说不定已经有人给他寄过了。”“这是怎么说,除了你还会有谁给他织毛衣呢?”“二嫂你真不知道咋回事吗?书林很久不给我写信了,我给他去过很多信,他都没有回过我。是不是你三叔三婶对我和书林的事有什么想法?”“啊,那我可真不知道,就听说老二书峰刚刚跟北岸上的红丽定亲了,红丽现在也跟着我们在河沟刨沙呢。书峰也在。要么,你也去,找他们问一问?”“我去掺和那热闹干啥,人家又不待见我。前两天我跟红丽一起买了东西去看你三婶,出门走的时候,人家红丽手里有回礼,我可是一个空包,啥都没有。这什么意思呢?两般三样的,明明就是外气我。是的,我知道我比不得人家红丽,人家的爹是市里学校的校长,听说正在给书峰和红丽两个往市里安排工作。我可啥也不是,可不是高攀了人家高门头么?”“凤云你可别那么想,他三叔也不过是个副支书,他家哪里就算得上高门头,还不一样是平头老百姓,要是看不上当初就看不上,哪有半路看不上的?!你再去封信问问,或许书林部队上忙没顾着回信呢!”云凤听了稍显平静,叹口气,将信将疑地走了。傍晚,献庆回到家,一边洗手一边对改娣说:“跟你说一声,咱爹通知让今晚上到北院捏纸蛋分家,请了一个老姑父来主持。”“分就分,怎么分南沟这房子还能跑了咱们的?你爹答应过咱的。”话虽然这么说,献庆吃完饭往北院去的时候,改娣还是有些不放心,交代献庆说:“我跟你说,你可得跟老姑父说明,南沟的房子是你爹应承过咱们的。”献庆去了好久,改娣一直没有睡着,想来想去,最不济老爷子屋里的家具什么都不要,这房子是要保住的。心里刚一迷糊,献庆噔噔的脚步声传来了。十一.改娣听了献庆的话再也睡不着了,她骂献庆,骂着骂着又骂偏心的老公公。“老头子的心真是长到肋排上了,老三结婚要住房子就撵我们出来,分家又要把我们扫地出门,你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哎,你说说,你是不是捡来的?”改娣踹了献庆一下,献庆不理她,停了会儿说:“捏纸蛋儿捏了这么个结果,还有啥好说的!”“我才不信呢,这都是你爹安排好了的,你看着,我非得去找老姑父讨个公道不可。”天一亮,改娣就起来了,没顾上做饭就跑着去找老姑父。老姑父一看到风风火火跑来的改娣就知道怎么回事,他捋捋山羊胡子呵呵笑着说:“老二家你不用说,我知道你是吃亏了,老人家的想法是这样,你要怪呀,只能怪你家献庆,谁让他是老二呢?你可说说,你不当大不当小,夹在中间乱格搅,人家长子呢,为家里出过力应当多分,人家小三,他那么小就没了娘,是个可怜孩子,不该偏向一点儿吗?那你不吃亏让谁吃亏呢?”改娣很生气,可这个气她还出不了,骂过了献庆她照样出不了,因为骂献庆改变不了分家结果。改娣横下一条心,管他呢,反正我不会从南沟搬出去,看你们怎么着?谁知道强中更有强中手,老三媳妇新印来了。新印个子不高眼睛很大,一双眼睛一瞪,铜铃似的,卡着腰站在当院就骂开了:“我可把话讲清楚了,最后期限是明年五月底。过了五月不给我腾出房子,我可过来扔铺盖。”改娣这下沉不住气了。有什么办法呢?捏了纸蛋,这房子就是已经分到人家名下了。宅基地划到了南场,但那块宅基地她是懒得去看的,修房盖屋这是人生的大事,以她和献庆的家底,明年五月底前他们能盖起一座房子吗?他们又没有三叔当村干部的那本事。三叔倒是在南场盖起新房了,听说书林复员回来媳妇就要往新房子里娶。书林要娶的媳妇果然并不是云凤。云凤来晓晨家哭诉过几次,改娣除了惋惜也毫无办法。一直没有回信的书林最后给云凤回的是一封绝交信,说是二人性格不合。要说呢,云凤是有点儿撵时兴爱打扮,可是现今哪个女青年不时髦,何况是云凤这么出落得花朵一样的姑娘,烫个鬈发怎么了,穿个喇叭裤又怎么了呢?可三婶却是看不惯。什么性格不合,改娣打眼一看就知道,这是三婶给儿子书林的主意。书林走时和云凤俩人好得恨不得天天粘在一起,哪里是书林要退亲,分明是三婶逼书林退亲。虽然知道云凤憋屈,改娣最终也说不上什么话。书林要娶媳妇,铺的盖的要做一大堆,她还不能不去帮忙。去吧,到南场去就得看看自家的那块宅基地,不想看也不行,自家那新房子还得盖,不然还真等着人家三媳妇新印来给扔了铺盖不成?晓晨跟着母亲一起来了南场。南场其实并不远,可是在她三岁的时候怎么觉得南场那么遥远呀?让晓晨记忆深刻的是那天大队广播在南场分粮。南场是十六小队的场,夏秋两季的麦场谷场都在那里,分粮也在那里分。那天听了广播,姑姑献芹便夹了布袋叫:“大嫂大嫂,我要去南场送布袋,你要不要捎布袋去?”大嫂拿出了两条布袋给献芹,晓晨的妈改娣在西屋听到了,正在病中的她一下炕两腿还软得轻飘飘地站不牢稳,她扶着墙走到门口说:“献芹,你二哥也在南场,你捎两条布袋给他吧?”姑姑献芹鼻子一哼:“我才不给你捎哩,你不是本事大吗?有本事你自己送去。”那会儿晓晨正在院里玩,听了献芹的话,二嫂一咬牙把晓晨叫过来,说:“儿娃子,你去把这两条布袋给你爹送到南场去。”晓晨听了直往身后缩手不接布袋:“我不知道去南场的路。”“不知道,你不是去过?”“是我爹抱我去的,我没记住路。”“你再说一句你不去?”看看晓晨还在摇头,改娣气得扬手给她一巴掌:“别人气我,你也不给我争气呀!”改娣越想越气,劈头盖脸把晓晨打了一顿,问:“你到底会不会去?”“会!”晓晨接过布袋,抽抽噎噎地抹着泪走了。那天的风刮得很大,晓晨的手都冻僵了,她不停地撩起布衫去擦鼻子,把两只袖子、前襟上擦得全都是血。父亲献庆看到女儿吓了一跳,粮食也没领,抱着她就回了家,把她往屋里一放,把布袋扔到地上冲改娣发脾气:“看看孩子流鼻血流成啥样了,孩子要是活不了,这日子就不要过了。”现在土地已经责任承包了,晓晨眼里出现的南场完全不是生产队时的那个南场了。挨着村口的一边已盖起了几爿院子,三爷家的房子挨着另一位本家的爷家。三爷院子里砌一盘大灶,父亲献庆和书峰等几个兄弟在往新房里抬家具。大立柜真洋气,一面大镜子可以照见整个人,正对屋门的墙中间摆着新式的写字台,油着金黄的漆,亮亮地闪光。现在晓晨跟着母亲走出来,走到自家的宅基上看了看。这一片土地在远离村子的另一边,紧挨着高耸的土崖,看一眼让人眼晕,崖根处还有一个黑黢黢的窑洞,是以前生产队时期的羊圈,至今还围着一个土旮旯。本家那位爷爷的儿子当年在队里放羊,现在听说这块地方有了主人,他便早早占住了这个土旮旯,在里面种满了树,土崖年年都有土块坍塌下来,土几乎把那口窑洞堵严了,只留着一线洞口,弯腰蹲着可以进去一个人。洞口远远看去像是一只黑洞洞的眼睛,再往前面一看,改娣不由要吸一口凉气,前面居然是一小块麦田,麦苗刚刚覆满了地面,绿毡似的土地上凸着几个坟头,荒草丛生的坟头透着森森的寒意。改娣从南场回来回家做饭了,晓晨领着晓晴在大门口玩,秀花挑着一捆草回来了,她放下担子唤晓晨:“你今天是不是去你书林叔的新房了,新房子是不是很漂亮,你那个新婶子是不是比云凤还好看?”晓晨说还没见过新婶子,还跟秀花讲那大立柜和穿衣镜。秀花听着两眼凝了神,不知在想些什么,一直听到晓晨答应着母亲在院里的呼唤,秀花才回过神来,懒洋洋抓着草往圈里扔,把圈里的一只猪身上扔得枝叶峥嵘。进到院里,晓晨见四奶奶正站在屋门口跟母亲说话:“这明显就是要赶在书林结婚以前结婚的嘛。你说云凤那么好的样貌,咋会愿意嫁给金喜呢?金喜那小伙虽说长得也不赖,可他不正干呀,整天东游西逛的。他是他娘带过来的拖油瓶,人家老王家哪里会分给他产业,家里也没个头顶脚踩的地方。就这云凤也愿意,你说这妮子也不知道咋想的!”改娣说:“咋想,还不就为赌口气嘛。”看到晓晨拉着晓晴回来,改娣便扯过晓晴让吃饭,四奶奶一连啧啧着往南屋去了。献庆回来了,进门就跟改娣说他想去跟献文商量商量,看能不能跟他入股跑车。改娣顿了顿:“你去说吧,不害怕碰一鼻子灰你就去。”老三献文这几年在村里可真的是够风光的。村里的第一辆抹把拖拉机是他开的,刚兴拖拉机,他就把驴拉的小平车换了。现在又换了手扶拖拉机,在跑运输贩煤。献文更风光的是一直有他媳妇新印的妹妹、他的小姨子给他压车。这件事在村里早已传得风言风语,太福老汉多次劝说但根本无效。太福老汉很为这个小儿子担心,也为外面的传言害臊,他看见献文就管不住嘴巴要数落。献文却对老爹的话早已油盐不进,哪只眼还能看上献庆这个二哥。不过献庆也是没有办法了。他已经去看过多次他的宅基地,他得把房子盖起来。改娣又到南场去,给三叔家去帮忙了,晓晨带着晓晴在小桥上耍,忽然听到广播里心急火燎地广播,叫医生安文赶紧到煤矿上去,说煤矿出事了。煤矿出事都是大事,村里人正提着心,很快又听说并不是出了安全事故,是有人打架了,打人的是王金喜,他把人打伤被公家人带走了。改娣便在家叹息云凤的命运。前天还碰见她跟着金喜去赶集置办结婚的东西呢,见了改娣一声声喊着二嫂,从兜里掏喜糖,脸上挂着笑,可二嫂能看出来她心里并没有笑。小伙子金喜很勤快,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却让云凤空着手,可见还是挺心疼云凤的。要说这么着呢,云凤嫁给他也还不坏,至少是个体贴人。哪知道这金喜就闯了祸呢!云凤那么要强一个人,可不知道怎么接受得了?正在担心间,便听到四婶回来说,云凤喝药了。十二.云凤的棺材停在村口坝头边的小树林里。村里凡有年轻人死亡都是停在这里,而且规矩是当天就要埋掉不能过夜的。晓晨来到小树林里,看到一口锈红色的棺材,棺盖斜盖着,晓晨走过去,看到云凤像是睡着了一样,一头乌黑的鬈发覆在胸前,晓晨刚把自己编的一只草戒指丢在她的手边,很快走来了几条大汉,手里拿着杠子绳子,他们把晓晨挤到一边,把棺盖合上叮叮地钉严实了,穿上绳子用杠子抬了起来,在暮色中摇摇晃晃地往村外抬去。书林初回来的那几天,有人看到他躲在晓晨家宅基地边那片圈着树的土旮旯里抹眼泪。随着他的婚期越来越近,全家人都在忙,他却像个局外人一样对自己的婚事漠不关心。晓晨见三奶奶叫过来帮忙的迷拴,对迷栓说:“拽上你书林哥去店里理理发吧,你看他马上要当新郎官儿了,还跟个长毛贼一样,不去修整一下怎么行?”迷拴喜欢得这差事,硬是拉上表哥书林往村里去了。和书林来到大桥上,迷拴说:“走,咱们先去新开的新秀发廊瞧瞧。”新秀发廊是村里新开的发廊。自从小林家的小卖铺关了门,现在新秀发廊成了大桥上最热闹的地方,尤其是到了天黑的时候,大小伙子们成群结队挤到发廊去。这也难怪,以往村里人谁要是该剃头了想到的总是找平喜,就像大家说害肚疼找安文一样。生了病找安文,剃头找平喜,这是村里多少年的规矩。平喜是个瘸子,可这并不影响他一瘸一拐地给人把头剃好。全村男人的头都包给他了。可是新近,村子里却出了一个强劲的对手,那便是新秀发廊的主人——献文的小姨子。其实要说新秀发廊的主人是献文也没有错,因为发廊是献文帮小姨子开的。一个大姑娘把一个男人的脑袋抱在怀里左扭右扭的,想想看都是一件奇事。小伙子们都愿意来看这种新奇,不只是村里的小伙子,就是煤矿上那些“老洅子”也来看热闹。为什么村里人管外地来的人叫“老洅子”呢?说不出理由,反正大家都这么叫。老洅子们自己倒也并不在乎,他们乐呵呵地吃完饭不用下井的时候便到发廊里来看热闹,发廊里经常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迷拴当然也喜欢看热闹,他拽着书林往发廊去,书林却说:“算了,我们还是去平喜那里。”虽说几年当兵在外,书林仍然熟悉平喜理发铺的位置。他绕到新秀发廊的后面,走上斜坡走近那个小平房,小平房窗户上插的烟筒正向空中吐着一团一团的白烟,山墙一侧的小平台上落了一层枯叶,靠山墙砌的灶台上也躺了几片焦干的叶子。这个小平台在夏天一度非常热闹,坐在台沿上可以看大桥上的来往行人,可以叫住他们说话,平喜把转椅搬到平台上来,客人躺上去,平喜坐下来一点一点地在那张脸上慢慢地刮,不时扭身到挂在墙上的那块长布条上腻一腻刮刀。晚风习习吹着,听着那边一递一搭的谈笑,周身舒展地躺着,那对客人来说简直是一种无上的享受。新秀发廊虽说把小伙儿们吸引走了,但上了年纪的人理发还是习惯来找平喜,房门上挂着的紫色棉帘上一块油腻的黑斑可见这棉帘已很有些年头了。书林和迷栓抬手掀起棉帘,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书林的眼睛一时没有适应屋内光线的暗淡,只听得平喜招呼一声:“来了,先坐一坐。”过一会儿,书林才看清平喜正在给一个人刮脸,靠炉灶的炕沿上,疯妮子怀里搂着一个孩子正在喂奶,那孩子听得响声,把头抬起来看一看,骨碌一下从母亲怀里爬起来,挣脱母亲的手出溜到炕下的地面上,瞪着一双亮闪闪的黑眼珠看着书林和迷拴。迷拴冲娃儿吹了一声口哨,转头跟平喜说:“平喜,你可真是有福的人呢,看你家这小子多能!”平喜呵呵地笑,疯妮子听了也在炕沿上咧着嘴乐。从理发店回来的一路上,迷拴嘴里不停地跟书林讲男人和女人:“女人好不好,关键在于男人的调教,你好好对她,她就会好好给你绽放,要么人家说女人是花呢!在平喜的店里你也看到了,平喜的女人疯妮子以前她多疯傻啊,整天揪着自己胸前的两只奶,见了小孩就撵着让人家吃咪咪,可你看她现在还傻吗?简直跟个好人没什么两样嘛!这就是人家平喜调教得好啊。我知道你心里还想着云凤,再好那有什么用?人都没有了!就说我吧,我也是有自己喜欢的人的,看了那个《庐山恋》,我对那女明星迷得不行不行,睡不香吃不好,我还给人家写过信,可那又有什么用,不是你的你求不来。再说呢,女人关上灯都一样,还不都是那么回事。你得自己开导自己,别钻牛角尖,就是这,过好眼下的日子要紧。”书林没有接腔,似乎是听了,似乎没有听,他不说话,迷拴也懒得说了。婚礼终于开场了。那天酒席上迷拴几乎成了主角,他讲的那些他经历的事在众人听来简直不啻是冒险,像是听天书:一排一排的木头捆扎好顺着河流就漂下来了,然后装火车,一次买下一车皮,谁能想象一车皮的木头是多少,然后把一车皮一车皮的木头卖到了煤矿上,煤矿不用什么好木头,咱贩来的便宜卖到矿上要的是行情加人情价,到哪儿都没有咱吃不开的。见献庆听得直发愣,迷拴说:“二哥,你不信?要不,我下次走带上你,这事儿嘛,打虎要靠亲兄弟,发财还是要带自己人。”经不起三说两说,献庆就心动了。宴罢回到家,献庆让改娣把包钱的小布包拿出来数了数。改娣说:“这可是攒的盖房子的钱,你别忘了,明年五月搬不走,人家新印可要过来扔铺盖。”(未完待续)刘成丰籍贯河南安阳,现居郑州。已在本刊发表短篇小说《狗眼里的村庄》《弟兄们》《我这窝窝囊囊的一辈子》等并入选多期《朝花/百读.夕拾文丛》。百读文学社成员。百读半月刊国内版编辑室联系邮箱:bassooniad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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