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9：19跟你讲“她”的故事
图片原创作者陈丹礼
1更深露重，郭飞驾车赶往农场与新搭档汇合。
秋冬迟菜心丰收，他每天夜里下地收菜，几千斤分运菜市场，也跑超市、食堂送货。
中午睡觉，晚上九点起床吃饭，眯几个小时开工，如此昼伏夜忙，已经六年。他笑称自己“见光死”。
郭飞31岁，乡下这个年纪已是几个孩的爸，他还单身。
之前谈过一个网友，砸了十几万没能成功奔现。
菜贩这行鲜有年轻小姐，久而久之，郭飞封闭自我，心如止水。
各种邂逅、激情，无聊时臆想过，但很快被生活的奔忙打散……
那天来的搭档竟然是个女的，二十五六的样子，一张脸隐在帽沿下，手很嫩很白。
郭飞瞬间皱眉，致电旧伙计抱怨。
“喂，你一声不吭回老家结婚就算了，给我找这样的多耽误事？一棵菜心8两左右，一包扛上肩起码二十斤，她干得动？”
“飞哥，爱情来了我不能抵抗啊！这妞以前干过农活，应该不至于太差，刚和男朋友分手，挺漂亮的，你抓紧机会啊！”
最后一句成功把他剩下的话堵住。
细看她一头栗色长发，藕节似的垂在脑后，新簇胶鞋、袖套、草帽，透明防水围裙，装备齐全。
还算那么回事吧，郭飞安慰自己。
2可很快他便不这么想。霍霍放倒一片，稻草利落捆成把，一个斜眼，搭档竟然磨刀似的蹲着拉锯，旁边几棵菜放得乱七八糟。“绣花还是磨指甲？用劲，快点！”背对着他的身影一顿，立刻加快速度，郭飞抛去一把弯刀：“小心手！”再回头，见她企图用稻草绑蝴蝶结，气得胸膛起伏。郭飞像头蛮牛，一垄垄杀过去，刷刷采割，咻咻捆扎，麻利往肩上一托，脚步如飞装运。天亮他的汗比平时多出几倍，窝火地吼：“快上车，磨磨唧唧！”新搭档离他远远缩着，头渐往后倒，竟然睡着。郭飞一瞥，她一身泥泞脏乱，汗味里夹着香，估计喷过香水。手指已不流血，但翻着的红肉狰狞。草帽轻轻滑落，他瞬间屏住呼吸。微乱刘海垂在女子洁白脸庞，眉毛很长，面上薄汗晕出红润，微张小嘴，纤细脖子，呼气轻柔。他莫名身体发热，赶紧移开眼，心鼓着跳。须臾不住偷瞄，积了半夜的火气慢慢化成一片柔情。“到了。你……你给我记好数。”郭飞不自在推她。那双眼一睁开，很快草帽一盖只露出个小下巴，郭飞的心，短短几秒似过山车起落。菜市场乱糟糟，进货菜贩的叫喊此消彼涨。“菜心30斤！”“来两百斤装前面三轮！”……他招呼称菜，看她在本子上飞快写，每一笔网上转账亲自确认才划勾。上午8点，郭飞让人送了两碗牛腩粉来，呼噜噜吸，看她小口夹，也吃得飞快。接下来独自三轮电动送货，她轻轻说：“那么……明天见。”“哎，你住哪？开工接你一起？”“……赤岗横一街纺织学校宿舍隔壁。”郭飞看着人走远，心想应得真干脆，看来她分手分得挺彻底。那个充满故事的背影，一天在脑海划过数回。3吃过饭他睡不着，差不多12点就去她楼下等着。灯火陆续灭完，后来单独亮起一盏，很快楼道的感应灯也亮，一层接一层，啪嗒门打开她走出来，见他微微一愣。“吃饭了吗？”“对不起，没听见闹钟。”她低头，肚子咕噜唱响。郭飞立刻递去保温盒：“栗子烧鸡荷包蛋青菜，不嫌弃吃点？”对方沉默接过。他一边开车一边瞟她吃饭，好奇她的前男友。刚分手的女人好追也不好追，前者借他渡情殇，后者极有可能吃回头草，谈恋爱真麻烦。她拿出新买的弯刀准备割菜，他提议：“我收你绑吧？绑小捆点也行。”她在地上摆几束，他意会，菜直接往稻草上放。她拦腰捆扎，把菜就近码成小堆。总算比昨天快许多。分开时她说了句“谢谢”，他说：“你白天有时间吗？快冬至了，订单比较多，想请你帮忙。”她答应，他松了口气，手心都是汗。酬劳五五分，郭飞赚少了，却挣来了许多的开心。后来中午一起吃饭，她去过他家挺多回。她手艺不错，但没他好，等饭的时间顺便里里外外收拾整齐。瞧她是为前男友做惯，帮他晒衣服也没不好意思。郭飞心里有妒忌矛盾地拱，安慰自己，没事，以后只为他做就行。谁没个前任？牵手、亲嘴、睡过觉都算正常恋爱经验，吃醋太不应该。迟菜心当季，原本手掌一样撑向天空的叶子温顺收拢，紧簇未开的花蕾，叶绿茎白，霜打后更清甜，脆软无渣。他喜欢这种像树的菜，看起来坚硬，实则包容。郭飞将它们分部位或爆炒或搭配烧腊，煮粥或白灼，去年晒的菜干熬汤。筷箸声铿锵，两个人饥肠辘辘吃得像只饕餮。她渐渐喜欢往厨房转悠，打下手、看一道道好菜怎么从无到有。后来拍蒜的间隙，他不经意表白。她眼里掀起一点小小的波澜，顺其自然说好。郭飞心里又堵得慌。4这种纠结是你会遏止不住想象她与另一个男人如何毫无保留；把爱情火焰连同那些日夜封存的疏离；接受自己这个还能凑活过的男人、却无法百分百投入的遗憾。郭飞没有处女情结。要是每个男人都介意伴侣的情史，这个社会是双标、倒退且荒谬的。既追逐爱情与婚姻里的美好，又不愿沾染它的背面，是成年人掩耳盗铃式的荒诞童话。一次分别，郭飞情不自禁抱住她，闭眼吻下去。她的回应不热烈，但蜻蜓点水燎火成原，事毕拥着她他暗叹，都平等了，别再介怀了。他邀请她搬过来住，她没抗拒。他想结束蝙蝠式的作息，与她多些白天的相处，建议租个摊位卖菜，她也不反对。郭飞舍不得她辛苦，每天自己进货、搬货。菜市场六七点开始有主妇帮衬，他一边称菜收钱时，她拎着保温盒走来。每天和人打交道，脸上渐有笑容，甚至变得市侩。有个老人经常趁傍晚清货人挤人时顺菜。不多，一条葫芦瓜、几根胡萝卜、一个包菜什么的，可能是他一顿或一天的慰藉。郭飞睁只眼闭只眼，她看到立即大声嚷嚷：“你看着点啊，天天都来偷！”“算啦，你我也会老，一块几块吃得了多少？当送给他好了。”“一块几毛不是钱啊？纵容一个，其它都会效仿！几百几千斤菜能卖多少钱？租金又涨！”有时剩得多，菜品不差，可饭店收菜的不管你，趁收市狠压价，她不死心讨价还价：“叫你下午全部拿出来啦，现在得亏多少钱？真是被你气死！”他都笑呵呵接纳，总觉得这样抱怨算计，才是踏实认真和自己过日子。她算不清楚账却喜欢扣巴钱，有一阵弄了个需要付手续费的支付宝，走了一批客户又不甘不愿换回来。算账时她挨过来，胸脯碰着他的肩头，看他在计算器上摁加号，满足于小小的欢喜。上一段感情的阴霾仿佛消失不见，他的心也变得软乎乎。可后来她的手机一天几十通电话打来，均被摁掉。趁她洗澡郭飞偷看，有个没备注姓名的号码发了上百条短信，反反复复说忘不了她、爱她、想见面的乞求。“宝贝，最爱还是你！这辈子如果不和你在一起，我不会有任何快乐了。”5隔着屏幕他都能想象这位神秘的前任怎么哭泣恳求。她才20几岁，能有多轰轰烈烈的爱情？肯定不会心软吧！可收市前他去了个厕所，她留下短信说朋友来了要接风洗尘，让他别等她吃饭。凌晨3点她才回来，装睡的他心里闷得喘不上气还是庆幸。可接下来她总暗自发呆。终于有一天夜里，她不睡觉，立于黑暗中看了他小半夜，悄悄离开。郭飞眼泪汹涌卑微地流。她怎么不开灯呢？要是开灯，肯定心软了呀。之前被网友骗钱的回忆冒出来，那么掏心掏肺对一个人，被伤得体无完肤，如今只是再挨一遭。她没拿走一分钱，却拿走了他的全世界，曾经的温存消失成海上的泡沫。郭飞狠狠哭了几个小时，若无其事开工，坚持了半个月，把档口转让做回夜猫子。这次不另外接单，天一亮躲回房间睡觉，饿了叫外卖，渴了让师傅送水。天越来越冷，他的心也越来越没有温度。唉，会好的，不过是又爱了一个人，又被抛弃。堂堂大男人，还能被那点男欢女爱打趴？郭飞把情绪全撒在地里，完全不知疲倦。有个大姐看着他叹：“现在的人真搞不懂，年纪轻轻不结婚，瞎折腾什么？”另一个说：“这种事得看缘分。增城的农场最近在搞‘迟菜心节’，有个20来岁的小美女也在干，怀孕了男友不负责，人小小扛几十斤的菜，真是可怜！”“哎哟，怎么这样啊？”“男的爱上别人，打胎钱都不肯给呢。在一起7年，孩子打过3个，这次再打以后怕难有孕。可养不起，生下来也是害人害己。”“她怎么这么傻，用孩子留不住男人的，只能自己养，以后带个拖油瓶更累身。”郭飞暗暗赞同。一个人要变心，真是丝毫不与你打商量，像时光难倒回，邓丽君也这么唱的。但是7年啊，青春如无数细沙从渣男的指缝流走，除了自己没人看见没人心疼，那种感觉该多么绝望窒息？要是他，再不轻易爱。郭飞想起一张脸，初见她时一副情殇严重、心如死水的颓。6白天躺在床上疯狂念她，想她的前男友现在有没有珍惜她？想她有没有想自己？思念的石头在胸口堆成一座山。他突然想见见那个女孩，问她怎么度过煎熬时光、做什么决定、今后何去何从。那个农场专门种植迟菜心，制作成礼品包装销售，规模很大，远近驰名，地里拉了白炽灯，照得亮堂。他问负责人，人家随手一指，最慢那个就是，最近工作量大，看她可怜才请的。郭飞心情复杂往地头去，许多中年妇女、几个老大哥，有个嗓门大的老姐说：“头三个月最要紧，你怎么还这么拼啊？你男人呢？”他扭头望去，刚好看到一摞菜从年轻女人肩头摔落，旁人表情惋惜，又不好过分责备。女人默默一棵棵重新放上肩，装备与别人一样，半新旧袖套、胶鞋沾满泥，下半身用塑料薄膜夹着当防水围裙，没戴帽子，头发乱糟糟。郭飞立刻歇了打听的欲望，一个任由男人蹉跎7年、不要孩子的女人，真的不懂及时止损吗？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可情爱这事，男女挺不平等。同是相爱一场，男人轻松抽身，女人付出所有伤痕累累却只能独自承受连带后果，比如孩子。他最后望了一眼，自嘲一笑，准备走，可那个女人早一步转过身来，竟是不辞而别的她！见她竟慌乱想逃，郭飞胸膛用力鼓起又下陷，冲过去把那捆三十多斤重的菜打落，箍住她的肩膀甩葱一样摇晃：“你不是和他远走高飞了吗？现在一个人苦熬算什么？什么都不和我说，在你心里我就这么小气？”他不管不顾，将那团不快的怒火与疼惜一股脑倒向她。那张淡漠的脸也慢慢泪流满面：“可我和他睡了，孩子不是你的。”他停了几秒，突然疯了似的嘶吼：“小王八蛋算个屁？你是我的！”迅速把她那身磕碜装备扒了，大衣一脱罩上去。爱情之火如雷电，迅猛燃烧。他终于知道，爱情这个词语怎么令人委屈和痛快，现实理智通通都要给它让路。7他在乱糟糟的出租屋里扒拉出一块干净的地方摁她坐下，姜片红糖不要钱的下，土鸡蛋一个接一个咔嚓打，誓要把她夜间受的寒气全部逼出来。他一整天抱她在怀，听她与那个人的故事。第一次堕胎她还在上学，“他”撬家里医院做人流，被父亲吊起来打也没供出她来。那时觉得是男孩的爱和担当。第二次刚出社会，两手空空四眼懵懂，承担不起养育下一代的重责。第三次他脱口而出：“你怎么就比别人容易怀孕？”争吵中她被推倒，像遗落地里的豆荚，在热得快烧着的疼痛里熟透，继而有气无力炸裂，果实四下飞溅一去不回。他跪地悔改求饶，她顾念7年的感情原谅了，可后来撞破他和网友开房。她拉黑联络，他气她不予解释机会赌气与网友相恋。和郭飞在一起后，那个人推荐文章
热点文章
